Decinda

（本章没有潘西）

（It's just a personal problem）

若非这场迟来的葬礼，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见那个叫赫敏格兰杰的女巫了吧。

他东行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马尔福庄园在英国的最后一点产业也已经变卖，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直到今天，在离开的最后一瞬，他才收到了这封来自霍格沃茨的邀请。

那是他不得不赴的约。

“所有人都到了？”金妮走到赫敏的身边问道，她说这话边顺手抖掉落在身上的雪花。

赫敏站在礼堂门口的接待口，低头整理着来宾的签到簿，听到金妮过来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基本吧。”赫敏答到，“除了斯莱特林的那几位。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糟糕了吧。”

金妮和她对视苦笑了笑：“我很诧异你对他们还报了期望。”

“我以为至少...至少是他们的教授。”赫敏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整理好的签到簿，转头向窗外望了望。窗外的雪花被风吹着打着旋，那样的风让赫敏隔着玻璃都觉得有些冷。

“天气越来越冷了呢。”赫敏转头对金妮说到，“你快进去吧，哈利他们都到了。”

“你离开魔法部了吗？”金妮小声问道，“我看到你没有和哈利他们一起过来。”

赫敏一愣，抬头看向她，略一沉吟，最终却还是坦诚地说答道:“只是有些累了，也许追捕和审判并不适合我。”

金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又一个来宾走到了签到处。金妮连忙掩饰住脸上的情绪，将羽毛笔递给宾客，而赫敏也在来宾签完字后从一旁的玻璃罐子里拿出一枚写着名字黑色的丝带胸针给他。

直到那人进场金妮才又开始和赫敏低语起来。

“那你打算回霍格沃茨吗？最近教授的职位有开放。”金妮继续问着，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赫敏摇头笑了笑：“正在考虑，还没有确定。不过你放心，我没事。到是你，该进场了。”

金妮点点头，转身走进了礼堂。赫敏听到礼堂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她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几乎已经确定不会有人再过来了。

她整理起罐子里最后剩下的那几个没被人取走的带着名字的胸针。

“即使斯内普也不能吗？”她感慨一声，将胸针一个个收了起来，又拿起羽毛笔和签名簿。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低低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他。

那个人并非是她设想中的样子，傲慢却怯懦，刻薄又柔弱的样子。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套装，步伐匆匆地向她走来，身材修长，步履坚定，仿佛行动中都是带着城堡外的风雪。

她楞楞地看了过去。

而那人抬起的眼也撞向了她的眼眸中。

夹带着风雪的眼睛。

久违了的德拉科。

也许是迟到的人会给人的古怪的期待感，赫敏看到他的一瞬愣了愣，直到他从她的手中抽出了羽毛笔和签名簿。

他的肩膀和头发上都落着薄薄的雪花，他垂下头，露出一截脖颈，低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看到他的指尖被冻得发红，他似乎来的很匆忙。

“格兰杰。”他皱着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德拉科。”她这才急匆匆地从玻璃罐子里找出他的名牌递给了他，一个不留神喊出了名牌上的名字。

在听到她称呼的那瞬间他扬起了眉毛。

这样的细微动作，却全落入了赫敏的眼睛里，她低下头，递过去的手一滞。

她看到他伸手过来。可并非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拿着名牌就走，他在接东西的那瞬间停住了。

他的停留竟然让她无端地紧张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愣住的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忽然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忽然明白了他呆楞的原因。

她无意识的一抬手，衣袖牵扯中竟然露出了手腕上的“泥巴种”的伤痕。

仿佛被他的目光灼伤到一样，赫敏猛的收回手，而在那一瞬间却被那个人拽住。

他的手和他睫毛上落得冰雪一样凉凉的，像一圈箍在手腕上的金属手环。而在拉扯中赫敏手中的名牌也掉到了地上。

他拉过她的手，拉起了她的衣袖。

他的动作让赫敏惊诧到没机会阻拦。

对于彼此，这也并非可以一带而过的回忆。

他拉住她手腕的拇指动了动，轻轻的滑过伤痕的表面。那轻抚的触感让赫敏一惊，猛的甩开了他的手。

原本凝滞的气息在这一瞬变得尴尬起来。

“好久不见了，赫敏。”他蹲下，拾起名牌看着她说道。

她的心跳忽然一慢。

他的头发长了，被他往后梳着，可有些还是散落了下来，遮住了眼睛。

“这边请。”她故作客气地说道，可是口气里仍有掩饰不住的拘谨。

毕竟一个作对多年的人，忽然以这般宁静而淡然的模样站在你的面前，任谁都会不安。她没意识到自己在脑中已自动忽略了他刚刚触摸她手臂的孟浪举动。

他并没有跟她走进去，而是站起身低头打量着名牌再抬眼看着她。

“这样对老朋友，可真是冷淡啊。”他忽然嘴角带上了一让人揣摩不透的苦笑。

“老朋友？”他的话让赫敏扬起嘴角，回了他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没有理会赫敏的口气，而是长久的看着她。

“我今晚要离开英国了。”他忽然说到，“拿出点老同学的态度吧。”

他的话让赫敏一愣，虽然是戏谑着提出，可那里头蕴含的滋味让赫敏竟一时百味陈杂。

“比起大多数人，我们真是很幸运的了。”没等赫敏开口，德拉科继续说道，“活着，对于很多人只能是墓碑上的过去式了。”

他的口气很平淡，甚至算得上波澜不惊，可他的话语让她竟心绪起伏。

生之艰难，她明白，她也知道他们都从各自起伏的人生里已经明白的透透彻彻，但此时听他这般娓娓道来，却恍然如梦。

追悼的仪式已然开始，赫敏可以听到从门口传来的隐隐约约哈利的悼词和周围的抽泣声。

窗外的雪也没有要停息的意思，仍被呼啸地被风吹舞着飘散满天。

她的手指被冷空气冻得发红。

他对她笑了笑:“既然已经这么艰难地活过来了，之前的幼稚你是不是能够原谅呢？”

他那样看着她，神色毫无道歉的意思。若是常人看来必然会认为这个道歉更像是一次无理地挑衅，可偏偏赫敏却看到了他眼睛里的那抹局促与不安，明明一副傲慢的男人派头，心底的那个歉疚的少年却从眼神里走漏了出来。

赫敏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的头发长了，表情更收敛了，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年的成长；可是他的那个眼神，却让赫敏在一瞬间觉得他们只不过在魔药课上打了个盹。

赫敏的沉默让德拉科眼神一暗，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名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两人间是尴尬的沉默。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赫敏开口打破了沉默，转开了话题，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转头看向窗外，“天气这么糟，斯莱特林来的不多。”

他抬起头，看看她，又顺着她的眼光看向落满雪的窗外，霍格沃茨的城堡被覆上一层白白的绒毯。霍格沃茨比他想象中更遥远而冷清，而他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常想起这里。 

“斯莱特林只是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他知道她在避开刚刚自己那个意味深长的问题，“格兰芬多人组织的教授的告别会，听上去...”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赫敏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斯莱特林的风格...”赫敏转头看了一眼他，他的侧脸像是冰雕一样遥远，“可是你来了。”

她的话让德拉科一愣，他转过头，却正好看到她望向他的模样。

她侧着头，长发从肩膀上垂下来，看上去向一团溶溶的光芒。

她看他回了头，目光微微似要躲闪，却最终又落到他身上。

“你记得六年级时候的大雪吗？”

她当然记得，那年雪下得很大，铁三角一起喝了不少黄油啤酒，踩过咯吱咯吱响的雪地，还在回去的路上救了因为诅咒项链差点丧命的凯蒂贝尔。

她记得那个姑娘仿佛一只在雪地里颤抖的蝴蝶。

她不明白为何他会提到那一天。

关于雪她更愿意想起他们都还是搞怪的小孩子，哈利穿着隐形衣戏弄他们的样子。

“那年也下得那么大的雪。我想了所有的办法完成伏地魔的任务，可是都没用。然后斯内普出现了，他说他知道伏地魔对我说了什么，他说让我不要担心。”他淡淡的说道，语气平稳，“他说，他永远都会是我的老师。”

赫敏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情。

于德拉科，这样一个人，说不上好人，说不上坏人。但这一句话，这么一句永远，却让他的心情竟难以言喻。也许是在那一刻，对于他，斯内普已不再是那个普通的老师了。

“我知道，对于教授，哈利才是他的第一优先。”他对她苦笑了笑，那个笑容让赫敏一愣，她从未看到过如此诚实的德拉科。

“即使他帮我是他维护与邓布利多计划的一部分。他也永远是我的老师。我必须来。”

他的话让赫敏一愣，心中忽然一软，忽然被他这句话触动。

她留意到他的睫毛和头发上的雪已经融化，他金色的头发被沾湿了，似乎全身都带有一种远行的寒气，那气息让他仿佛被浸透在一层薄薄的哀伤里。可他的表情却一直是内敛的，没有戏剧化，没有眼泪。

他转头看着她，对上她沉思的目光。他似乎是不愿被她看出什么情绪上的端倪，他不再多言，而是忽然笑了笑，转换了话题。他的笑容极浅，像是恍然吹过的一阵风。

“你这样看着我，有些奇怪。”，话音落下让赫敏一愣，却看到他又说到，“看起来像是又要给我一拳。”

某些时候，某个人的一句话会让你忽然颠覆你对他的所有看法，就像崩塌的城墙。他刚刚拉住她的手时的样子，想说又未说完的话，分明是歉疚。 那个出拳的人明明是他，他那样说着话，用着让赫敏从未预料过的口气，说着她从未从未听过的往事，脸上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这不公平。”看着他，赫敏脱口而出。

“什么？”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困惑的表情。

“你不能忽然出现在这儿，忽然收起你原来那副拽地二五八万的样子，还说这些话。”

她的口气是气恼的，她的眼睛里竟然是有些慌乱和不甘。

她看着他，手指捏地紧紧的，手骨透过皮肤清晰地印出来。

明明是个混蛋，明明从未开口道歉，却让她想原谅他。

他听着她地话，直直地看向她，眸光一时闪烁，明灭不定。

那眼神让赫敏无比泄气，她在说些什么呢？不公平？哪来什么不公平？他可以说他想说的一切，他是混蛋或是绅士与她又有什么相关呢。这一切无论是关乎霍格沃茨或是斯内普都是他的故事。他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淡然地模样，从未开口要她原谅，可她却被他牵动了情绪，失措的像个孩子。

“海狸鼠。”他忽然叫出那个久违的绰号，这个词让赫敏眼神里划过一丝星火，她猛的攥紧了手指，却看到那个黑衣的男人向她靠近了一步，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见他又向前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

他大踏步走进了她的安全距离，这让她不安起来。她本能的还想退后，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你想原谅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他的眼睛里还有呼啸地飞雪与星辰，有最深的戏谑与卑微，有她捕捉到却不甚明了的试探。

“你在等待我的原谅吗？”她平静下来，抬头问到。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她看到他垂下目光，视线落在她手臂上被遮住的伤痕上，她感觉他拉住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还是那双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小却清晰地回答了一声:“在。”

她的心忽然如一朵水莲花般舒展开来，如黑夜里蔓延燎原的星火，奔涌地无可抑制地河流。

整颗心都清朗而剧烈起来。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竟会这般在乎他的态度，她竟一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我原谅你了。”她轻声说道，她感觉到他手指的一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们的对话听上去该有多荒唐，德拉科马尔福在等待她的原谅，而她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不是兵荒马乱的针对，而是简单的一句原谅。

可这偏偏就发生了，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德拉科难以形容心中的五味陈杂。

“你不进去吗？大家都在里面。”赫敏回头看了看礼堂的门口说道，口气像个老朋友。

德拉科愣了愣，松开了她的手。

此刻，站在礼堂的门口，他忽然意识到，于斯内普，他无法在这里说出那句道别。

人们信仰善良，于是就用自己的处事守则去彰显这一点。

可那个人他无视社会的善良，却能在一片黑暗里，从未动摇信念地用另一种方式来宣扬正义。

他是太过特别的人。

德拉科将手里那朵被攥地几乎要散开的黑色花朵名牌放到了桌上，最终摇了摇头:“不了，我有另一个必须去的地方。”

他的神色里的凝重，将赫敏那句好奇的询问堵在了喉咙里。

“所以，再见了。”他对她点了点头，说的云淡风轻，可这句平静的告别，是他们都不曾预期过的，而现在却发生了。

赫敏收敛起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也学他轻轻点了点头：“所以，再见。”

他没有再说话，眼神在她身上落了落，转身向另个方向走去。他挺拔的身影在身畔落地玻璃窗外漫天飞雪里里仿佛一颗小松。

终于尘埃落定了吗？

她与德拉科马尔福。

在多年的纷争后，两人都是疲惫和厌倦的。可就是刚刚那么一段简单的对话，在一瞬间却让她忽然不再感觉孤独与负累。

都曾无意报以伤害，却最终领悟，这也许就是成长的意义。

她将他放在桌面上的名牌拿起来，轻轻放到了玻璃罐里。

“赫敏。”她忽然听到一道清晰的声音，她抬头，却发现他止住了脚步，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他忽然转头看着她。

“我想去的地方是他的教室。”他眼睛亮亮的，像是烟火。

“如果你愿意，一起去吧？”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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